无铭下降到坑洞附近的平地上，里维和轩谢也在不远处落了下来。
看到轩谢正快速向他赶来时，无铭差点忘了一件事——他发动黑暗力量，恢复了原先被切除的痛觉和部分神经。
痛觉立即触及了他的全身，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无铭将鲜血吐个干净，强忍着疼痛擦拭了自己嘴部的残余鲜血——
“哼，痛觉。”
“无铭，你还好吧。”
赶来的轩谢立即询问无铭的状态，而无铭却看到了轩谢脸部的泪痕和手上的伤疤。他的冷笑稍微温柔了一点。
“啊，我还没事，身体还硬朗得很呐。”
“我立刻给你治疗。”
不过无铭制止了她的治疗，他往轩谢后方走去，准备跟慢速赶来的里维来个最后的了断。
“真不错呢，按我的视角来说，确实是一场惊人的战斗，让我受益良多。”
里维正常地赞扬着无铭地战斗，并站在学习的角度上来看待这场战斗。因为后续半段的战斗和落幕，无铭并没有任何提醒他的指示，只有他一人在那里的纵欲享受。
“这次的谗佞之言就免了吧，如果是正常的客套话我也懒得回答什么。不过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面’致辞的话，这句话显然还是不符合意境啊。”
“意境？生死边缘的人还求什么平等对待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朋友不也是就差一口气么？”无铭指向湮灭的地方，“态度这么咄咄逼人的话，难道你是无视了你家狗的安危了么？”
“无所谓了。”
里维的态度前后转变得非常直白，他的声势居高临下，口气中充满着火药味，似乎随时随地就会被点燃。
“那种蠢货参与到这种程度的战斗，我本就不指望他能存活下来，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留他一命。该说你控制自己黑暗力量的伤害精度够准确呢——还是说你对他的仇恨和愤怒竟然奇迹般消散了呢？”
无铭发出讥笑声。
“那可未必，跟一条狗发脾气没什么好说的，我总不可能被他咬了之后还要反咬吧？这次只不过是打断了它的四条腿而已，直接杀死它也太便宜它了——而且我如果真这么做了，你的脸色会变得更加难看吧......”
里维逐渐对无铭的态度愈发不满：
“哼，事到如今还在油嘴滑舌。我看你对湮灭的态度都会比我还要认真一些，你是在轻视我么？虽说正常情况下你压根不会看湮灭一眼，但与他战斗的你却是截然相反的样子——兴奋、狂妄、傲慢、自以为是，甚至是疯癫。但和我呢？我和你的战斗只有过一场吧？而且还是不完全的一场战斗。你在当时所呈现的神态，不过是在虐杀湮灭之后的余兴罢了，你是在挑衅我么？认为我不配进入你的视线？”
里维停顿了一会，用轻视并附带杀气的目光审视着无铭：
“你知道么？我的学习能力是同龄人的二分之一以下。当同龄人三天能掌握的力量，我要花费十天以上的时间。我用着同龄人更多倍的努力，学习着和他们一样的力量。在我翻阅书籍找到适合我的学习方法时，别提我有多兴奋了。这里面的话语仿佛告诉我，这种学习方法正是为我准备的。因此我才能靠着动力不断维持在万众瞩目的地位当中。而当我再次学习受挫时，你的出现再次打开了我的大门。你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我暗中学习的对象，你的技巧，你的力量，以及你不断突破的能力。都在激励着我。当时我确信你能在这场战斗中给我让我不参战的理由，因此我在后续没有思考任何有关这场战斗的细节与解析。但这场战斗都打完了，你呈现给我的是什么——身躯残破不堪，眼神涣散，脸上挂彩。你这次的战斗何其惨烈？对付湮灭这种小鬼还要打成这副惨样？你在想什么？你打成这样凭什么不要我进行参战？或帮助你，协助并观察你的战斗。或与你为敌，让你拿出双倍的精力来提防我。是我不配么？那你要我不参加战斗是为了什么？出个丑态好让我放弃学习你？尽管你使用的力量异常强大。你现在的状态不怕我在这里直接对你们动手么？仅凭现在的你加上远远不及我的轩谢，你能守住她吗？回答我——无铭！！”
曾经的学习榜样在一场十分简单的战斗中打得如此惨败，里维的愤怒已经升到了极点。但希望无铭给他的答案能够完全接受，否则——他第一个杀的就是轩谢。
无铭面对里维即将喷涌的力量毫不在意，只是轻松地回答他的问题：
“别那么生气嘛，里维。作为文明人士你总不可能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吧。行吧，我就回答你一部分的问题好了。”
无铭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发言：
“作为一位天赋极高的魔族，我理解我进步和突破的能力是何其惊人。因此我才选择了这种呈现方式来破除你对‘不能亲自参加战斗’这件事情的困惑。”
“这种呈现方式？”
“嗯，对啊。你对我这种只使用顶阶力量来暴力进行战斗，全然不顾自己受到伤害的态度持否定态度吧。那么我问你，我的战斗态度是什么？”
“你的战斗态度？”
说起来，里维并没考虑从无铭的角度上看待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难不倒他：
“——使用碾压级的力量来进行战斗，忽视自身的任何失误——这便是你要呈现的样子吧。”
“对，就是如此。你不是经常将我的能力当作学习对象么？那么为什么这次既不忽略我刻意的失误，又不关注我那无限制突破的力量身上呢？出这道题的人可是我，你要解答的应该是这个片面的问题，而不是全面的。”
这句话倒是让里维清醒了点，因为在自己见到无铭认真后，放弃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正是他自己。虽说当时无铭的丑态逐渐增多，但那并不是这个主题所要关注的。无铭所展现的力量才是他要正式关注的。
“况且，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挨打？我原以为你还能理解呢。我不这么做的话又激不起我对湮灭认真动手的想法。你怎么不看看他到底受到了我多少种突破的黑暗力量的洗礼？”
“所以你想呈现完全的力量是为了什么呢？战鬼魔族，你这种特征就是这个种族一脉相承的。”
“原来我的种族是战鬼魔族啊，还真是感谢你能告诉我。事实上，当我发现我和其他同龄人不同的时候便一直在寻找着我根源的其他种魔族到底是什么呢，感谢你回答了我啊。这下一直困扰着我的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呢。”
无铭笑过之后，继续回答着里维的问题：
“咳咳，关于我为什么要完全呈现力量——不就是为了给你看的么？你不是想学吗，我就展现给你看。既然你有动力的话，那么这种动力也会转化为你对力量的渴求吧。这不正是你所想的么？将我视为学习对象的初衷？”
里维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平淡地继续询问着无铭：
“就是为了给我看的？你所呈现的所有力量就是单单为了这个理由，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成偷学者怜悯我？你就不担心我将这些记在脑海里并加以学习，从而现在就杀了你么？”
无铭态度一转，不再是之前那个说俏皮话的他，而转变了战斗时的认真，眼神里开始透露着战鬼魔族特有的疯癫：
“我为什么要怕？在这场战斗中我所展现的力量只不过是我使用的至暗至伟的黑暗根源之力的五分之一罢了。你以为我怕你啊？哪怕是现在吊着一口气的我，也照样能把你虐的死去活来。只可惜湮灭这条狗的体力有限——好歹我还控制了能力的强度——不能支撑到我将所有力量呈现给你看，不然一定能让你清醒过来的。”
里维显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仍将自己察觉的信息捕捉到手上：
“至暗至伟的黑暗根源之力？”
“我所学的能力，已经触及到‘初王’时期的能力了。这压倒性的力量在当今压根就不能完全呈现给你看到——你已经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吧。就算是再剥夺我一半的身躯我也照样能将你打倒并保护着轩谢，我在正式进入战斗状态前怎么说的？——所谓魔族的战斗，只需要头脑和黑暗力量就足够了。身躯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
里维理解了无铭的行动理由，在他们最后在学院相见已经算是最后一天了。日后再度对战的机会将会大大减少。无铭打算一口气“击败”他们两个，不留下过多的遗憾。对于湮灭，只用物理层面的能力就能打倒了。而对于里维，则只能用认知的层面上将他击倒，也就是最简单的力量差距。这样里维才能获得某种释然。因为不断地将无铭视为学习道路上的明光时，那道明光将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里维能够触及的灯塔。日后若是有一场必须面对的战斗话，里维的心境也将会在那时，受到某种无法治愈的损伤。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里维日后一定会成为无铭争夺权力宝座的绊脚石，在这里优先摧毁一个敌人不是更好吗？
因为里维并不是真正的敌人，而是一个另类的朋友——包括那个湮灭。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啊。”
里维傻笑着，这是他作为魔族的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失态，都在同一天发生了。
“我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你轻看成这样。真是让我无法接受啊，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位置。”
无铭安静到里维的情绪回到正常后，他发现无铭已经不在带有敌意，而是散发出某种惬意的神情。
“那么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身上的残蚀在这场战斗中已经被附加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了，你的身躯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那么这样的人，还如何在未来与我对战呢？又该如何和轩谢陪伴在一起呢？”
“这不简单么？还是那句话——所谓魔族的战斗，只需要头脑和黑暗力量就足够了。身躯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使用黑暗力量占据一个人的身躯，随后将自己身躯的属性改造进占据的身躯上，然后将自己的大脑植入占据的身体里不就能再度复活了么？既能规避残蚀带来的不可逆损伤，又能利用对方完善的神经系统来替换自己损失的神经。虽说我们的精神会随年龄而衰老，无法永生。但却能用这种办法规避掉一切不幸的因素，直达最后的寿终阶段。”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你啊，战鬼魔族的后裔无铭。这种办法都能让你想到并用上，看来我真的永远都无法赶超你啊。还是得谢谢你解决了我日后会遇到的危机。”
里维释然了自己所持有的一切疑问，因为不管怎么怀揣着打量，都不及自己与无铭那遥不可及的战力差距。弱肉强食就是魔族根源不变的法则。
“我也感谢你啊，里维。不是你的话，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种族的根源。我还是蛮有种族感的，无根浮萍的时光总算一去不返了。”
里维经常去历史馆借着有关战鬼魔族的那本书。因为涉及到魔族耻辱的历史，所以并没有装订第一本以外的藏书，只是将这本书当作某段历史，一直存放在了历史馆里。或许这就是无铭一直没找到自己根源的原因吧。
书上曾这么说过有关战鬼魔族的朋友，战鬼魔族对于朋友比较慵懒，总给人一种随意且油腔滑调的感觉。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嗜血成性，很有可能会对朋友下手。所以他们才对朋友摆出那种态度，不想伤害他们，所以总是故作姿态。
尘埃落幕之后——
“那么，我就将湮灭带回去了。这场最后的战斗我会用永远记在心里的，进入魔族社会后我们再见吧。”
“嗯，再见。”
在里维将湮灭沉浸到黑暗力量里搬走后，无铭和轩谢也在目送着里维的离开。
“无铭。”
“什么事，亲爱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轩谢被无铭的所喊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决定不要过多纠正无铭的称呼问题了。毕竟真到喊这种称呼的时候也不远了。
“那不然叫未婚妻？”
“都随你啦。无铭——”
轩谢还是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一直在避让着里维呢？里维这个人很心高气傲的，你在日后打败他后，他也绝对不可能做魔族总统领以外的听他人行事的职位，为什么你要这么保护他呢？再怎么说，日后也是你的劲敌。”
魔族不存在怜悯的说法，无铭的行为放在整个魔族里都是有些奇怪的——作为新生儿的他们做出这种行为是不被多数魔族认可的。
无铭叹了口气，注视着里维远去的地方，回答轩谢：
“我啊，一直遵循着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的处事原则。就看他们对我的恩情或是仇恨有多大了——在我调查我自己的种族身世时，我察觉到了许多受到里维家族庇护的魔族。长时间的调查后我发现，他们大多数的性情和态度都和我没差多少，我能在他们的行为习惯里能得到一种认同感。而当里维说出我的种族名称的时候，我也就确定了他们是我的族人。也许我的父母也在里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将我抛弃在了垃圾场，但那边的环境让我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尚若里维家族没有庇护和我一样的族人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了。所以我对他们家族的这种行为还是感到很感谢的。”
随后无铭扭过头来，恢复以往的神态：
“但该是敌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毫不手软的。毕竟这点恩情我现在已经就还了。”
无铭突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他这样站着了。
“无铭！我来给你止伤。”
无铭陷入轩谢温暖的治愈当中，他的精神开始逐渐疲惫。
“无铭——无铭！！！”
轩谢看到无铭逐渐沉下去的眼皮，她开始产生了某种慌乱——万一无铭是欺骗她的呢？万一无铭再也不会恢复了呢？
“别别别，别摇我。不用把我放在你身上，让我躺在草地上躺一下就好。”
“你不能睡啊，你要是骗了我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
“我骗过你吗？我怎么可能会死呢？只是你那治愈的温暖传到了我心里，让我想进入到梦乡里再跟你进行甜蜜的叙话了......”
看到无铭说话的语气仍旧这么连贯，轩谢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无铭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着倦意消散所带来的幸福感。
轩谢就这样守在他身边，默默守到太阳逐渐升起的那一刻。
“都打了一天啊。”
轩谢看着晨光的升起，发出这样的感叹。
“说起来。我能再换个称呼叫你吗？亲爱的。”
无铭突然的问话让轩谢突然清醒了，她询问无铭所要说的内容：
“是什么？”
“妻子。”
“不行！”虽说无铭的发言依旧直球到轩谢的心坎里，让她再度脸红，但这个称呼还是得在结婚之后才能说的，轩谢很喜欢这种清纯的感觉，“哪怕是你也得按照步子一步步来。”
“那么我今天去你家提亲呢？反正我也不打算回那个将军家了。毕竟他也是你爸爸的朋友，变相着说我也是你家里的人了，还是上门女婿。你同不同意？”
无铭抱着头饶有兴致地问着轩谢同不同意他说的话。
轩谢只是用手盖住嘴唇，轻轻笑道：
“那就提亲之后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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